我以為,美國醫療很發達,應該什麼都可以辦到,然而,事情卻超乎我的想像...

1/8 36週開始,每次去醫院做產檢,醫生都只是量我的肚皮,告訴我,我的肚子很大,要有剖腹產的心理準備,卻一次都沒有幫我照超音波,原因是反正每一次照超音波寶寶都長一樣,幹嘛浪費時間和資源。

1/16 37週產檢,醫生說開了一指,再次強調寶寶很大,有可能需要剖腹產。照了超音波,只追蹤寶寶的腎臟大小。

我媽聽到開了一指,說開了一指很快就會出生,為了怕我沒經驗出錯,馬上訂機票飛來找我。但左等右等,就是等不到寶寶出生的跡象,每天媽媽都陪我去散步和爬樓梯,我甚至勤勞地做從網路上看到的馬步、拉筋、深蹲、青蛙蹲。可是還是沒有感覺。

1/20 因為從早開始,一小時陣痛一次,所以晚上媽媽就叫我去掛急診,老公一直強力反對,說我忍痛能力太低。到了醫院,護理師先量血壓,然後問了很多基本資料,幫我內診,不知道是因為她手指太粗,還是我太脆弱,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在亂挖我的陰道。安上了寶寶心跳檢測儀和宮縮檢測儀,隔了一個小時,醫生來了,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印度女醫生,來了也是內診,不知道是不是沒經驗,挖得比護士還痛,我當時還擔心會不會她這樣挖,寶寶馬上產出。她問我需不需要止痛藥,我說不要(真的超討厭止痛藥的),我跟媽媽都很無言,為什麼已經在陣痛了,還一直問別人要不要止痛藥,並擔心如果打了止痛藥,會對小孩有影響。離開時看到床單上都是血,真的有股想扁人的衝動。

1/22 38週產檢,醫生還是沒照超音波,只問我們有沒有問題,並說還是只開一指,甚至不忘記揶揄我們沒事幹嘛跑急診室。媽媽一直說要剖腹產,因為嬰兒太大(37週超音波時,預測寶寶3711克),但因為我沒有生產過,希望自己可以體驗看看,所以我跟醫生說我想試試順產,醫生說可以,她也覺得我的骨盆是可以試試看的,但還是跟我說『有可能會要剖腹產』,並建議我沒事就多走走,說她嫂嫂要生的時候,被規定每天走6小時。

回家以後,媽媽每天陪我出門逛街,回到家一樣陪我爬樓梯,我們等寶寶的到來,等的有點不耐煩了,可是還是希望寶寶自己能挑一個喜歡的日子出生。

1/27 宮縮開始頻繁,每10分鐘一次,真的很痛,感覺一直有東西往下墜,我想大概是宮縮,但老公一直說醫生說過的話,不讓我們去掛急診,直到媽媽很生氣的說:「專家有時後也會出錯」,他才安靜。於是又去掛了急診,這次是別的護理師,很有耐心,幫我安上了寶寶心跳和宮縮檢測儀之後,就叫我放鬆,儀器上顯示出現每5分鐘一次的宮縮,另一個護士來了,幫我內診,照樣還是很痛,但還是只開了1指,叫我們再等等。1個小時過去,護士問我要不要止痛藥,護理師說,如果我打了止痛藥,那就在醫院觀察,不打的話,就是回家休息。我堅持不打,然後問是否可以再等等看,護理師建議我去散步1小時,所以凌晨12點,我跟老公兩個人把醫院的1、2樓來回走了10幾遍。走完後回去再次監測,監測了半小時,其中除了寶寶的心跳有突然降到100(本來140),原本規律的宮縮也不見了。於是只好回家休息。心裡想著1/30又要被醫生揶揄了...

1/28 凌晨出現1小時一次的宮縮,每一次都把我痛醒,在床上扭曲,我甚至摸到胎兒整個形狀,感覺他像被放在一個真空袋裏,整個形狀非常清楚可觸。但為了不要再次被醫院退貨(畢竟美國急診真的很貴),每一次我都忍下來。媽媽起床後,問我的狀況,我老實回答,她馬上泡了蜂蜜水給我喝。我開始焦慮的走來走去。然而,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的,宮縮的感覺又好了(這讓我下定決心等孩子出生以後,我要跟他拿子宮出租費),跟媽媽一起再次失望。晚上吃完飯,被媽媽說服了,我也開始覺得乾脆剖腹吧,不然這樣一直宮縮,真的好煩。於是媽媽請我婆婆去問日子,她自己也開始排命盤看什麼時候剖腹好,打算29號的時候去跟醫生預約時間。

本來跟老公在開心聊天的我,突然感覺身體不對勁,兩邊大腿骨開始痠痛,是那種有人在扯的痛,然後肚子開始硬,持續2分鐘後結束。緊接著越來越頻繁,5分鐘一次,3分鐘一次,每一次都讓我只能癱在椅子上,或是跪在地上大口喘氣。因為怕老公跟媽媽又不合,所以我說再等等,我想要等到那種我真的無法忍耐的痛時,再去急診。但媽媽看不下去了,直接自己先去洗了澡,也督促我洗澡,我在老公攙扶下洗了經歷兩次宮縮的澡,在去急診的計程車上又宮縮一次。到達醫院之後,已經是晚上10點,照樣流程要走過一次,但看到是之前粗獷的護理師,我馬上拒絕內診,並不想流血流太多,再度安上寶寶心跳和宮縮檢測儀。這次來了一個頭髮灰白的醫生,他說不內診,他不確定我的產程到什麼地方,於是我只好乖乖配合,但還是只有一指,他問我要不要止痛劑,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已經在進入產程了,建議我打止痛劑,並說要我試著自然產看看,因為他覺得我的寶寶最多只有7磅,他覺得我完全可以自然產。雖然止痛劑讓我很猶豫,但聽到自然產卻很合我心意。跟媽媽商量後,決定打止痛藥了。一次一次宮縮的襲來,都像要把骨頭拆了一樣,突然媽媽大叫老公去找護理師,下一秒突然有個護理師衝進來,不知道說了什麼(情況太混亂,整個忘記自己聽得懂英文)就把我連人帶床的推了出去,媽媽很緊張,在我旁邊說:「胎兒心跳降到60了」,我開始不自覺地發抖,那時候腦袋一片空白,只想著:「孩子不能沒有」。

進入待產室,護理師們手忙腳亂幫我插針,這又是另一項折磨,不知道她們是太緊張,還是舊金山的護理學院教法不同,她們堅持要往我的手臂上打針,偏偏打得又都不是血管,好險那時候宮縮已經完全控制了我一切的思想,這點痛真的不算什麼。終於在媽媽的建議下,她們成功把針頭打進我的手背了,然後又再度安上寶寶心跳和宮縮檢測儀,寶寶的心跳這次在120徘徊。媽媽緊張到不敢睡覺,而在這段期間我卻一直不自主地發抖,護理師說這是正常現象,我想在心底深處,我是害怕生命的流逝。後來麻醉師進來問我要不要打麻醉,是用針把很細很細的塑膠管放進脊椎中,然後進行半身麻醉,他說這樣可以減輕陣痛,還可以順便打無痛分娩,並且萬一臨時要剖腹,我也可以不用再打一次針。這讓我很猶豫,因為我以前被抽過脊髓(沒醫德的林口長庚醫院),又受過傷,實在很怕以後下半身失去感覺。掙扎很久,最後在詢問舅舅後(舅舅當過麻醉師,及其他相關的醫生職位,家裡有個醫生真好),決定打了。打完後開始輸入麻藥,感覺真的很怪,像是有人把冷水往你骨頭裡面淋,卻又不會不舒服。老公回家拿了東西,媽媽一直盯著儀器看,邊匯報我一次又一次的陣痛間隔。

老公回來時已經是1/29凌晨4點,他們兩個人都疲憊不堪,護理師進來幫我打了催生針,而我則聽著寶寶規律的心跳聲入睡,途中有醒來一次,問老公我是不是羊水破了?老公迷迷糊糊摸了床說:「沒東西」。凌晨6點時,我突然清醒,因為我聽不到寶寶心跳聲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很奇怪的聲音,我叫著媽媽和老公說:「寶寶的心跳聲沒了」,媽媽一看儀器,寶寶的心跳聲已經開始下降60、50甚至歸零,她立刻叫老公去叫護理師,緊急鈴一按下,兩個護理師衝了進來,給了我氧氣罩,把我的身體翻來翻去,我又開始不自主地發抖,然後護理師開始叫我跪趴著,一直揉著我的肚子,之後的事我不太清楚,因為我整個人開始慌了,只知道後來寶寶的心跳恢復到120,醫生來跟我說了很多話,但我真的好累,根本聽不進去,只知道我開了4指,寶寶的心跳恢復了。媽媽開始生氣了,要我無論如何都要剖腹,不能再拿寶寶的生命開玩笑,我妥協了,因為我真的也怕到了,但問醫生問護理師,他們都拒絕我們直接選擇剖腹,原因是他們要寫報告保險公司匯報為什麼要剖腹(美國在這一關倒是管得很嚴),所以他們還是建議我等待開指。媽媽急壞了,我跟老公卻無可奈何,因為如果可以剖腹,我一定馬上剖。

等到8點多,我主動詢問我的主治醫生 - 黃醫生 是否到了,護理師說已經準備來上班的路上,我問如果可以的話,是否可以請她來一趟,我們想討論問題。黃醫生來了以後,我問黃醫生是否可以直接剖腹,她非常乾脆又開心的說:「可以阿,妳要的話我馬上幫妳安排手術室」(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她開心的點在哪)。於是8點多,我就被推往手術室,途中麻醉師還幫我打了一劑麻醉。進入手術室,護理師們開始邊聊天邊忙碌,甚至很貼心的幫我蓋上毛巾,打抗生素的時候,手痛了一陣子。黃醫生進來,問我假設寶寶只有6磅到8磅之間,我要不要改成自然產?有那麼一秒我真的想後悔,但又覺得等待的時間太漫長了,所以我乾脆的說:「直接剖腹吧」。麻醉師坐了下來,跟我講解他接下來會做的事,然後被打了麻醉劑(背脊再次發涼),我漸漸的又開始不省人事...

途中我突然感覺肚子有點怪怪的,像是有人拿刀在切我的皮膚,一下又一下,很痛,我喃喃自語地說:「好痛喔」,這時候耳邊出現一個聲音,跟醫生說:「她說很痛」,然後閉著眼睛的我感覺到整個手術是兵荒馬亂,有人把我扶了起來,不知道在我的背弄什麼東西,然後又刺了我的背,再度讓我躺下。我又睡過去了...睡夢中依舊感覺有人拿東西在割我的肚皮,特別是左邊,一次又一次的距離很短卻重複。我也沒力氣喊痛了,就乾脆隨它去吧,這時候我根本忘記自己在手術室,只是覺得一直在作夢,夢到老公坐在我的左手邊,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,夢到老公抱著寶寶到我胸前,但我卻一直看不到寶寶的臉,一切好像都無所謂了...

事後媽媽說,我看到寶寶的那一剎那,用她這輩子聽過我最溫柔的聲音說:「這是我的寶寶、這是我的寶寶、好可愛喔、這是我的寶寶」,不禁讓我懷疑我這個女兒在她心裡到底是有多像男生。最驚悚的是老公後來說,開刀過程中,黃醫生跟另一個醫生說,我的寶寶肩膀卡在產道。哇靠~難怪老娘開一指開了將近3個禮拜這孩子都不下來,我還一直罵他不乖。這時候又覺得莫名其妙了,美國怎麼到後期都不照超音波,確認胎兒的胎位,硬要產婦自己選擇生產方式,今天如果我傻傻的堅持自然產,我的寶寶不就要因為難產而發生意外了嗎?

 

arrow
arrow

    Jacquelin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